崔渊便是在这满朝寂静之时,手持玉笏缓步出列。+x.i!a/o~s′h¢u\o\h?u·.~c!o,m+
昨晚事毕后,他回府躺在床榻上始终无法安眠。
天子如今对于皇城内外密不透风的掌控,以及暗处蛰伏的影卫实力丝毫不逊于他手中的死士,每一份认知都让他如芒在背。
越是窥见深渊,便越觉得寒意彻骨。
可这盘棋局,他既己落子,便再无悔棋的余地了......
“陛下容禀,臣以为郑晓之罪,实不可轻赦其家。”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透着杀心,“昔日子产治郑,铸刑书而民知畏;商君佐秦,立木为信而国以强。今若法外施恩,恐开侥幸之门——”
崔渊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战栗的侯沉:
“届时上行下效,纲纪废弛,臣恐……国之不国。”
“故臣以为,郑氏满门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满朝文武闻言皆惊,暗自揣度崔渊今日为何如此反常,竟对昔日同党赶尽杀绝。
唯有侯沉几人面色惨白,心如明镜——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崔渊这是在告诫他们:即便做了弃子,也休想全身而退。背叛的代价,从来都是满门性命。
姜蕤眸光微转,心下了然,崔渊这番作态,分明是要借她之手立威。
可她,又岂是任人摆布之人?
更何况,她还应承了郑晓,那就更不可能了。¨第,一/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
“柳卿,这事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柳谦心头一跳,余光瞥见崔渊瞬间阴沉的脸色,顿时会意。
他整了整衣冠,缓缓道:
“老臣愚见,崔相此言未免失之严苛。郑晓既己认罪伏诛,正合‘诛首恶,赦胁从’之义。陛下若施恩于其家小,恰可彰显我朝仁德之治。”
“更何况,严刑峻法易生怨怼,宽严相济方显圣主之道。《尚书》云‘刑罚世轻世重’,正谓此理。”
他目光扫过面色铁青的崔渊,继续道:“昔文帝废肉刑而天下归心,今郑晓既己伏诛,若再罪及妻孥,恐失仁恕之体。”
这番话引经据典,既暗讽崔渊苛酷,又为天子仁政张本。
殿中清流官员纷纷颔首称是,而崔党众人却是神色各异,有暗自窃喜者,亦有恼怒不甘者。
姜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柳谦不愧为三朝元老,这话说的就是称心。
既西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崔渊的咄咄逼人,又巧妙地为她铺就了仁德之君的台阶。
更妙的是,这番话看似在议郑晓一案,实则暗藏机锋。
将崔渊的严苛与天子的宽仁形成鲜明对比,让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
朝堂之上,明眼人早己看清风向——识时务者,当知该效忠何人。^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更何况满朝朱紫,谁人袍袖之下没藏着几分污垢?
今日若赞同严惩,来日祸临己身时,又当如何?
一时间,众臣纷纷出列陈情。
“郑晓伏罪自裁,其家小当赦!”
“陛下仁德,正该泽被无辜!”
姜蕤凤眸含笑,从善如流:“众卿所言极是。”
崔渊立在原地,玉笏几乎要捏出裂痕。
这番威没立成,反倒动摇了党羽人心。
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缄口不言——如今这哑巴亏,吃得当真窝囊。
郑晓一案刚尘埃落定,程烈便出列奏事:“陛下,昨夜九嶷崔氏族人胆大包天,率护卫强闯京城九门,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臣恭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无不色变,纷纷怒斥:
“藐视王法,罪该万死!”
“夜闯京畿,形同造反!”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就在此时,侍御史曹正持笏出列。
这位与颜颂交好的老臣,此前便奉命核查崔氏罪证。
只见他双手微颤,将厚厚一摞文书呈上:“臣己详查崔氏各房罪证,请容臣一一陈奏。”
随着周正苍老却铿锵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众臣渐渐噤声。
“其一,强占民田。崔氏旁支在九嶷郡周边强夺良田千顷,致使数百户流离失所……”
“其二,虐杀良民。去岁春日,一农妇因躲避马车不慎碰了崔桨的衣角,当夜便被其派人掳走,凌虐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