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风起
咸阳宫的铜钟在暮色里撞响第三声时,内侍捧着染血的竹简踉跄入宫。+l!u′o·q!i-u/y!d!.*c^o+m+秦穆公正对着案上的《九州舆图》出神,案边青铜灯盏里的火苗被风卷得忽明忽暗,将他鬓边新添的白发映得像落了层霜。
“君上!北地郡急报!”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竹简上暗红的血渍洇透了“晋军越境”四个篆字。穆公捏着竹简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石,三年前崤山战场上的血腥味仿佛顺着字缝漫了出来。
一、朝议如沸
翌日清晨的朝会,咸阳宫的梁柱间都飘着火药味。右庶长百里奚刚把边境急报念完,武将列里便炸开了锅。裨将军白乙丙按着腰间的剑鞘踏出一步,玄色铠甲上的铜钉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君上!晋国欺人太甚!三年前崤山之仇未报,如今又联合梁、芮诸国蚕食我边境,臣请战!”
“请战!”二十余名武将齐声附和,甲叶碰撞的脆响震得殿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穆公坐在龙椅上默然无语,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武将们青筋暴起的脖颈,文臣们紧锁的眉头,还有站在最前列的百里奚与蹇叔,两位老臣的胡须都在微微颤动。
“白乙丙将军稍安。”百里奚往前迈了半步,苍劲的声音压下了喧嚣,“君上登基以来,三征晋国皆不利,国库粮草仅够支撑半年战事。北地郡的麦田刚播下新种,此时开战,百姓何以为生?”
“百里大夫是老糊涂了!”西乞术猛地拍向案几,青铜酒樽跳起来撞翻了竹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晋军占我城池、杀我边民?”他扯开衣襟,露出左臂上狰狞的伤疤,“这是三年前在彭衙之战留下的,臣愿带本部兵马直捣绛城,以血还血!”
殿内再次陷入争执,穆公忽然拍了拍案上的惊堂木。那声脆响像块巨石投入沸水,瞬间压下所有声响。他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拖过地面的窸窣声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寡人令,北地郡守军退守萧关,不得主动出击。”
“君上!”白乙丙急得单膝跪地,头盔“当啷”一声磕在金砖上,“我大秦的将士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穆公走下丹陛,亲手扶起他。老君主的手掌粗糙如砂纸,却带着奇异的安定力量:“白将军可知,晋军昨日侵扰的栒邑,是块三面环山的绝地?”他转身指向墙上的舆图,枯瘦的手指点在标注着“栒邑”的位置,“晋军若占此地,便是自投罗网。¨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蹇叔适时上前,展开一卷羊皮地图:“臣已查明,晋惠公此次联合的梁国、芮国各怀鬼胎。梁伯想借晋军之力吞并芮国,芮伯则暗中派使者向我大秦示好。晋军看似势大,实则是盘散沙。”
“可他们毕竟占了我们的城!”西乞术的声音仍带着不甘。
“一座空城罢了。”穆公的目光扫过殿外,咸阳宫的飞檐正刺破初升的朝阳,“传令下去,打开粮仓,给栒邑逃难的百姓每户发三石粟米。告诉他们,大秦的土地丢了能再夺回来,大秦的百姓,寡人一个也不会舍弃。”
朝会散去时,白乙丙撞开殿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鸽子。百里奚望着年轻人怒火中烧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君上这步棋,怕是要挨不少骂。”
穆公望着舆图上晋国的疆域,指尖在“绛城”二字上停顿良久:“骂声入耳,总好过将士的血染红了渭水。去,把景监叫来。”
二、暗夜密探
景监的身影出现在偏殿时,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这个常年游走在阴影里的男人总是穿着皂衣,连靴底都裹着厚厚的毡布,走在金砖上悄无声息。他单膝跪地时,腰间的皮囊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里面装着刚从边境带回的泥土。
“君上要的东西,臣带来了。”景监解下皮囊,倒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捧在手心的黑褐色泥土。他捻起一撮凑到鼻尖轻嗅,“这是从晋国的河东郡取来的,混着麦麸和牲畜粪便,说明他们正在囤积粮草。”
穆公接过泥土,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刚继位时,晋献公也是这样一边送来通婚的聘礼,一边偷偷在河西埋下伏兵。历史总是披着不同的外衣,重复着同样的诡计。
“晋惠公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和虢国、虞国的使者饮酒。”景监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点,“臣安插在绛城的人说,每晚都有载着兵器的马车从宫城侧门驶出,去向不明。还有,晋侯的异母弟夷吾最近频繁出入太庙,似在密谋什么。”
蹇叔忽然插话:“夷吾此人贪而无信,当年流亡秦国时,曾许诺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