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个人走出屋子，走过院子里那棵叶子掉光的老梨树，走向大门时，邓梅突然喊到：“你等下——”

郑暖夏的脊背一僵，站住了。·x!j?w/x`s.w!./c\o.m`她知道母亲喊的绝对不会是石硞。

“你，为什么回来？”邓梅问。

“您认为呢？”暖夏的声音是哽咽的。

“暖冬，还没醒过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还有，石硞是个好孩子……”邓梅说的很慢，但很坚定。

“您放心好啦，我不会动您的宝贝女儿和女婿。郑暖冬成了植物人，我犯不着杀她把自己装进去……”郑暖夏说着猛然转过头，看向了母亲，“石硞不过是个穷小子，我就算找男人也要傍个大款或者有权有势的，那样箐箐要是再有个妹妹的话，就不会被人给抢走了！”

郑暖夏眼里的泪水风干了，她的每个字都是横着从嘴里拉出来的，像一把把飞刀，首首地插入了邓梅的胸口。她本以为母亲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住在哪里？生活的怎么样？没想到她却在守护郑暖冬的利益。

邓梅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石硞连忙过来搀扶，她却摆摆手示意他别动。

“郑暖夏，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啊，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活在那些汇款单里不好吗？对我，对暖冬来说，都是最好的！”邓梅说着死死地捣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年前郑暖夏走后，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有时多，有时少，估计是根据她码字收入的情况来的。但她从来不往家里打电话，偶尔一两个月会寄来一封信，告诉邓梅自己很好，勿挂。在电子通讯高度发达的今天，鸿雁传书是有温度的……可邓梅觉得收到的却是一个个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的眼睛和手生疼，就仓惶地扔进了抽屉里。^y￠e`x,i?a′k-e·.?c!o^m¨若不是那些汇款单有期限，她可能连同那些也一起埋藏在了抽屉里。

“邓女士，对不起，我不再是十年前的我，不会为了您的喜好放弃自己的一切。您可以不要我这女儿，我却不能不要自己的女儿。我是回来找箐箐的。我五行缺亲情，所以想找回自己的亲人，这就是我回怀清的目的！”

郑暖夏说完后大步走了出去。

“阿姨，您……”石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内心为暖夏鸣不平，可又不想对邓梅说出重话。毕竟她是郑暖夏的母亲，不管她们认不认可对方，无论法律还是血缘上，她们都无法把对方从生命里剔除。

“我没事，没事。石硞，你要好好待暖冬，她可是因为你才成那样的。”虽然郑暖夏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掴在邓梅脸上的耳光，可她的神情好像比刚才好了很多。

石硞见她真没事了，说了句“保重”后，走出了这个院子。

邓梅紧走几步，倚靠在那扇绿漆斑驳的大门上，望着两个人的身影在狭窄的胡同里愈走愈远，首至完全消失后，忍不住老泪纵横。

许湾是竹坞镇下面的一个行政村，在太行山里。

上车后，石硞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成为划在郑暖夏心口的利刃。他将车载音乐打开，林海的《琵琶语》轻缓的流出。

用一种淡淡的忧伤，去疗撕心裂的痛，效果或许更好一些。

老福特缓慢地爬上山峦，沿着盘山公路进入了太行腹地，过了一孔漫水桥后，拐了个弯，来到了许湾村。

远远地，石硞就看到老高的儿子站在村口朝来向张望，待老福特进入他的视野后，便一溜小跑着奔来。+w,e′i`q,u?x,s¨._n￠e?t+

“凯旋，烩菜做好了吗？我肚子咕咕叫了一路了。”石硞放下车窗同他打招呼。

老高的儿子兴奋地说：“当然好了石大夫，我爸妈在等着你呢。为了你来，他们特意多放了半斤五花肉。”

“坏了，我馋得流口水了……”石硞夸张地说。

车在村口的空地上停下来后，他和郑暖夏下车。

“这是我们院办的郑领导，代表医院来慰问你们的。”他促狭地朝郑暖夏眨眨眼，

“你好，我是中心医院院办的郑暖夏。”她气得差点再次拿脚问候石硞，却只能努力挤出笑意和老高的儿子打招呼。

“谢谢，您好，谢谢，您好……”没想到医院的“领导”能来看望他们，小伙子激动的脸都红了，词典里除了“谢谢，您好”后，再无其他字眼了。

他们这么容易满足啊……郑暖夏心头升起一股朴素的暖意，被母亲强加在心头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