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深处,混杂着紧张、决绝,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鞑子……总算是来了……”一个年轻些的士兵紧了紧握着长枪的手,手心有些汗湿,声音带着点干涩。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打起精神!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城墙!没看到城防加固、粮草充足?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把自个儿的位置守好,别的少想!”
恐惧是真实的,但决心也是真实的。支撑他们站在这里的,是对家人的牵挂,是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是军人最基本的职责,还有那隐约感受到的、来自京城最高层不同以往的重视和准备。他们被告知的任务,就是死守。没有人敢去想援军的事情,他们只知道,身后没有退路。
城楼之上,副总兵石廷柱,正与顺天巡抚王元雅并肩而立。石廷柱年约西十,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道浅浅的刀疤划过眉梢,更添几分悍勇之气。他身披一套精良的铁甲,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城外渐渐增多的后金骑兵。
王元雅年岁稍长,一身绯色官袍,虽是文官,此刻却也束着革带,腰间佩剑,面色沉静,不见丝毫慌乱。他正与石廷柱低声商议着城内物资的最后清点。
“石将军,”王元雅沉声道,“城中粮草、箭矢、火药皆己按定额分发至各处守备点。此战……怕是异常惨烈。”
“王大人,”石廷柱目光坚定,“遵化己无百姓,只剩我等军人。圣上将此重任托付,便是要我等在此阻击建奴。廷柱与麾下一万两千将士,唯有死战!绝不让建奴轻易踏过此地一步!”
王元雅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军放心!吾虽文官,亦知守土之责!此城若破,吾必与将军同殉国难!”
他们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矫饰,只有身为人臣、身为军人的职责与担当。对他们而言,忠诚与死战,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他们清楚自己的使命——守住这座城,为身后的大明争取时间,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城外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比之前侦察到的规模庞大无数倍的烟尘,如同厚重的黄云般猛然腾起!仿佛是地狱的大门被打开,无数黑点从那烟尘中蜂拥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蔓延开来,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黑色海洋!渐渐地,那片黑色海洋露出了其中狰狞的面目——那是后金军的主力大军!数不清的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在旷野上奔驰、迂回、布阵,卷起漫天尘土;密集的步卒方阵如同移动的森林,簇拥着数不清的各色旗帜——镶黄、正白、镶红、正蓝……八旗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步骑混杂,旌旗如林,带着一股仿佛能碾碎世间一切阻碍的毁灭性气势,如同黑色的怒涛般,开始向着遵化城,缓缓地、却又带着无可阻挡的沉重威压,步步逼近!
呜——呜——呜——呜————
一阵阵苍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又带着野蛮嗜血气息的牛角号声,猛地划破了天地间的寂静,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如同沉闷的雷鸣,清晰地传入城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是死神降临前吹响的号角,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城头之上,原本就己经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没有惊慌失措的叫喊,没有恐惧绝望的喧哗。一万两千名守军,在这一刻,仿佛全都变成了沉默的钢铁雕像,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每一个士兵的身体都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强弓,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攥得发白,死死地握着手中冰冷的兵器。他们的眼神中,己经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几乎失去所有人类情感的专注,如同钉子般,死死地钉在城外那片正在缓缓迫近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洪流之上。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寂静中,只有武器甲胄偶尔因为身体的微小移动而碰撞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弓弦被悄然拉开到极致时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炮手们最后一次转动沉重炮身、调整炮口时,那低沉的摩擦和铁轮压过石板的闷响,如同濒死之人的心跳般,断断续续地敲打着这片死寂得令人发疯的城头。
肃杀。极致的肃杀。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天地间只剩下黑与白、生与死的对峙。
城楼最高处,石廷柱与王元雅并肩而立,两人都面沉似水。石廷柱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他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骤然抽出腰间那柄厚重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阴沉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刺眼的弧线,刀尖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