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却似乎蕴含着无限生机。
弟弟的策略,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但…并非全无道理。
困守孤城,面对源源不断、装备精良的禁军,确是死路一条。
流动作战,虽风险巨大,却也是义军起家之本。
王仙芝之后,他们能迅速再起,靠的就是这“避实击虚”四字。
“南方…”黄巢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官军难道不会设防?”
“必有防备,”黄宁毫不避讳,“但绝不可能有北面这般重兵!”
“宋威、齐克让的根在北方。”
“他们的眼睛只盯着曹州这块肉。”
“我们突然南遁,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沿途州县,守备松弛,如何挡我大军锋芒?”
“只要行动够快,够坚决!”
“大哥!”黄宁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黄巢闭上眼。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是饥民绝望的眼神。
是义军兄弟冲锋时染血的身躯。
是长安城头那面遥不可及的龙旗。
还有…王仙芝被传首京师时那空洞的眼窝。
他猛地睁开眼。
眼底的血丝密布,却射出决断的光芒。
“传令!”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军帐。
所有将领瞬间挺直脊背。
“全军!”
“即刻整备!”
“丢弃一切非必需辎重!”
“轻装!”
“简从!”
“三更造饭,五更拔营!”
“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如黄宁一般,重重落在舆图上那片代表着富饶与希望的南方区域。
“南下!”
“江淮!”
命令如山崩般传递下去。
死寂的曹州城,瞬间被点燃。
压抑已久的紧张感转化为沸腾的行动。
火把如长龙般亮起。
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压抑的呼喝声汇成一片。
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沉凝而急迫的肃杀之气。
黄巢伫立在城头。
冰冷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他破旧披风的一角。
他望向北方无垠的黑暗。
那里,是朝廷禁军主力即将压来的方向。
也是长安所在的方向。
“宋威…齐克让…”他再次低语。
嘴角却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想把我钉死在曹州?”
“做梦!”
他转身,目光投向南方未知的征途。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五更天,残月如钩。
曹州城四门洞开。
没有号角,没有鼓声。
只有无数沉默的身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悄无声息却又无比迅猛地涌出城池。
马蹄裹布,车轴涂油。
人衔枚,马勒口。
数万人的大军,如同暗夜中滑行的巨蟒,向着东南方向蜿蜒而去。
黄巢一马当先。
黄宁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影很快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只留下身后一座空寂的城池。
以及城头那面在寒风中孤零零飘荡的、沾着血污的“冲天”大旗。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刺破云层。
曹州城东五十里外的一处高坡。
宋威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
他身披玄甲,在熹微的晨光中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塔。
身后,是铺满原野、望不到尽头的朝廷大军。
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铁甲反射着冰冷的光,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金属海洋。
肃杀之气,连初升的太阳似乎都为之黯淡。
斥候飞马奔至近前,滚鞍下马,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禀…禀大帅!”
“曹州…是座空城!”
“黄巢贼军…不见了!”
宋威脸上的威严瞬间凝固。
握着马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什么?!”
旁边的监军宦官杨复光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愕与愤怒。
“跑了?!”
“数万贼寇,难道插翅飞了不成?!”
斥候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