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触及泥泞:"将军今日之仁,必得天道佑之!"
被松绑的刘别驾却挺立不跪,官袍裂口露出脊背上紫黑的杖痕:"要杀便杀,何必作态!"
黄巢不怒反笑,解下自己的猩红披风扔过去:"是条汉子,可惜明珠暗投。"
"尔等即刻革职,永不得入仕。"黄巢环视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若再持唐廷印信......"
他忽然拔剑劈断案角,木屑纷飞:"犹如此案!"
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少年趁机翻过栅栏,争抢那截断落的案角当柴火。
王仙芝扯着黄巢退回仪门,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火星:"你今日种下祸根了!"
"你看那些百姓。"
黄巢指向刑场外渐散的民众,有人正扶着获释官吏慢慢行走。
"我们打天下,终究要靠这些挑担的手推车。"
暮色中,张明远的身影逆着人流走向州学,怀中竹简露出一角,隐约可见"民为贵"三个字。
黄宁赶到时,正看见兄长站在空荡荡的刑场上,弯腰拾起那件沾满泥雪的披风。
"听说你赦了那些官?"黄宁接过披风轻轻抖着,"王将军怕是......"
"他气冲冲回营了。"黄巢望着西天最后一缕霞光,"你说得对,鲜血染太多,路就走窄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新糊的灯笼映出"大齐"二字,在风中轻轻摇晃。
夜色如墨汁般浸透了郓州城垣,黄巢的宅邸内却亮如白昼。
"大帅三思啊!"副将朱温攥着军报的手指节发白,"各营兄弟都在议论今日刑场之事。"
黄巢正用麂皮擦拭剑锋,灯火在刃上折出冷光:"连你也觉得我软弱?"
帐外突然传来窸窣声,亲兵押进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抓到这个在粮仓外鬼鬼祟祟的。"
那人抬头露出黥面,竟是白日获释的赵参军。
"来取死么?"黄巢的剑尖抵住他咽喉,却看见对方怀中掉出本册子。
《郓州仓廪录》摊开在地,密密麻麻记着各乡里孤寡名册。
赵参军喉咙滚动:"将军既开仓济民,某...某知道哪些人最缺粮。"
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黄巢眉间那道旧疤格外狰狞。
他突然收剑入鞘:"明早带路。"
朱温急得去扯黄巢袖甲:"大帅!这分明是..."
"是条汉子。"黄巢打断他,踢了踢册子,"比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强。"
更深露重时,黄宁发现兄长独自在城垛上眺望长安方向。
"在想王将军?"黄宁递过温热的黍酒。
黄巢喉结滚动,酒液顺着胡须滴在铁甲上:"当年贩私盐时,他说要带兄弟们吃上皇粮。"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新建的粥棚下晃动着零星灯火。
随后营帐内竹简散落时,黄巢恰好策马而至,马蹄踏断了《孟子·梁惠王》篇的简牍。
"捡起来。"
他声音不重,却惊得那副将慌忙跪地拼凑竹简。
黄巢突然下马,亲手拾起营帐外写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残简。
朱温突然拽过黄巢:"大帅你看!"
营地内闪过王仙芝的亲信,正将粮袋偷偷搬上马车。
午后校场上,黄巢当众杖责了偷粮的士卒。
"二十军棍!"朱温的喊声里带着快意。
受刑者惨叫时,黄巢却发现围观百姓眼神闪烁。
"他们觉得打轻了。"黄宁低声道。
"这些兵昨日还抢过民女。"
而随后王仙芝听闻此事后,突然率亲兵闯入黄巢所居的宅邸内,铁甲相撞声惊飞满场的麻雀。
"为几个贱民自断臂膀?"
而黄巢默默展开那卷《郓州仓廪录》,指着某页被血染透的名单。
王仙芝突然起身,用剑劈碎案几,又大声道:"今天的事,你真是妇人之仁!"
话毕,王仙芝又带着亲兵离开了这里。
暮色染红护城河时,兄弟二人在箭楼找到喝闷酒的王仙芝。
"记得吗?"黄巢晃着酒囊,"那年雪夜,你分给流民最后半块胡饼。"
王仙芝的刀突然出鞘,削落黄巢一缕鬓发:"可现在我们要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