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的指挥刀,再一次劈下。
“第二排,射!”
“嗡!”
又是三十支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覆盖了冲锋的队列。
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这一次,又有近十名家兵被“射杀”,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家兵阵型中,出现了一丝混乱。
苏晴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死死地盯着玄字营的军阵。
射击完毕的第二排士兵,同样后退,开始装填。
而原本在最后的第三排,此刻已经顶到了最前面,举起了弩。
在他们身后,那最早射击的第一排士兵,已经快要装填完毕。
一个永不停歇的循环。
一道永不停歇的箭雨之墙。
苏晴的心,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弓弩兵。
六十步!
“第三排,射!”
“嗡!”
第三轮箭雨,如期而至。
苏晴的家兵们,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气势。
他们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同伴,被那冰冷无情的箭矢,一排排地“射杀”。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五十步。
“第一排,射!”
刚刚完成装填的第一排,再次发出了怒吼。
苏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引以为傲的百战精锐,在这样一种冷酷的战术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气,悍不畏死的冲锋,在这种绝对的、程序化的火力覆盖下,显得如此可笑。
四十步。
“第二排,射!”
三十步。
“第三排,射!”
当最后一轮箭雨落下,整个校场上,除了苏晴自己,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家兵。
那五十名边军悍卒,全部“阵亡”在冲锋的路上。
他们呆立在原地,脸上不是战败的愤怒,而是一种三观被颠覆的茫然与不可思议。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风声,似乎都停歇了。
苏晴呆呆地坐在马背上,看着那片空空荡荡的冲锋路线。
她甚至忘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阵前的张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蹶张弩。
他没有对准苏晴,而是对准了她战马前方三步的地面。
“咻!”
一支无头箭矢,带着破空声,精准地钉在了地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那匹久经沙场的战马,被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猛地拉住缰绳,才没有被掀下马背。
她看着身前地面上那支箭,又抬头看向一百步外,那三排重新列好队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玄字营。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武器的胜利。
大风朝的蹶张弩虽然精良,但镇北军也有。
这是战术的胜利,是纪律的胜利。
更是背后那种将战争视作精密计算的、冰冷思想的完胜。
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在宴会上与她谈论民生,笑容和煦的六皇子,究竟在创造一种怎样可怕的战争模式。
她对萧玄的看法,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的怀疑、轻蔑、审视,都化为了齑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苏晴翻身下马,动作有些僵硬。
她没有理会自己那些失魂落魄的家兵,也没有看面无表情的张龙。
她径直走向观礼台,走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所有人都退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龙看了萧玄一眼,得到许可后,立刻带着玄字营的士兵,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校场。
很快,偌大的校场,只剩下萧玄、林清霜,以及站在台下的苏晴。
苏晴走到台阶前,仰起头,看着萧玄。
她的凤眼里,再无傲慢,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困惑。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殿下,你练此强军,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