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吊起来挂着的。
肩胛穿铁钩,脚上系麻绳,吊得不高,脚尖离地一寸。
不绑嘴,不遮脸,不拦看。
他们前面摆着一口破碗,碗里盛着冷粥,已经干了半边。
碗下压着一块破瓦片——没写字,只刻了一道划痕。
老摊主亲自来添的水,一碗一碗倒上去。
路过的人看一眼,再不说话。
小八盯着这场面咂舌:“这下真震住了。”
狗剩在边上蹲着:“咱家这规矩啊,不是挂出来给人吓的,是吊出来给人看清的。”
“你要来这吃饭,就得知道锅里啥味儿。”
“要是觉得这碗粥不值命,就滚下山。”
“值,那就守着,不偷、不抢、不赖。”
小八压低嗓子:“那万一有朝廷人来问?”
陈渐走过来,一句话接上:
“问什么?”
“问粥,咱请他喝。”
“问人,咱请他看。”
“这白云山上,没城规,也没县律。”
“有的,只有一条锅底令。”
“锅翻,人死。”
“锅稳,人活。”
“谁想砸锅,就得先准备好在锅里躺一宿。”
……
到午后,吴家号的人悄悄送了一坛药膏来,托人转给那老摊主。
“我们吴掌柜说,那老爷子是前辈,伤了可惜。”
“算是赔个不是。”
陈渐收下药膏,交给狗剩:“给他抹上。”
“顺便告诉吴掌柜——他不是砸锅的。”
“他是看着锅里煮开了,才赶过来的。”
“这份识趣,比药值钱。”
狗剩点头:“那要不回请点啥?”
陈渐看着远处炊烟升起,淡淡道:
“回请个屁。”
“叫他下回来喝粥,别带布袋。”
“咱白云市不是靠讨的。”
“是靠饿着、熬着、挡着、扛着——熬出来的。”
“他们要想吃得稳,就得陪咱一起熬。”
“熬到这山不再是窝,而是城。”
“熬到咱这碗粥,不是逃命吃的,是图活下去吃的。”
“到那时候——”
“咱锅里才配加米。”
第十个摊口,是卖纸的。
摊主姓林,四十来岁,瘦得像柴火棍子,带着两个孩子。
他搭摊那天没吆喝,光是坐在旧席子上,一刀一刀裁纸。
纸是土浆打的,灰不灰白不白,中间一层糙,翻开能看见纤维和老泥。
狗剩看了半天,凑过去问:“你卖这玩意干啥?市里又没人写信。”
林纸匠抬头,嗓子发哑:“卖命的。”
“城里断粮,我儿子差点饿死。”
“听说这山上能熬,我就带着来了。”
“别的不会,就会做纸。”
“哪怕换一口热粥,也比在城下断头强。”
狗剩盯着那一叠纸看了会,转头就跑去找陈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