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张素笺。
“但治学之道,正需要这般不拘一格的胆气。”
笔走龙蛇,片刻间,一张准许查阅丙字柜柳家案的手谕便已写就。
宋濂将手谕推到李玄面前。
“准了。”
“不过,光看可不行,以此思路,给本官写一篇考据文章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剑走偏锋的法子,究竟能开出什么花来。”
李玄双手接过手谕,墨迹未干。
他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面上却是不卑不亢,再次深揖。
“学生,定不负老师厚望!”
李玄手持宋濂的手谕,转身便走。
他对跪在地上的林沐,真正做到了视若无睹。
林沐的身体僵硬如铁。
他甚至能闻到李玄衣袍带起的微风。
那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墨香,那是他胜利的味道,也是林沐耻辱的味道。
李玄的余光,甚至都未曾向他这边偏转分毫。
就这么走了。
林沐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刺骨的疼痛传来,却远不及心中那份被彻底碾碎的屈辱。
这比宋濂的责骂更伤人,比罚抄十遍《礼记》更难堪。
那是彻彻底底的无视。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居高临下的蔑视。
你,不配。
连做我李玄的敌人,都不配。
大门在李玄身后缓缓合拢,将最后的光线也一并关在了外面。
殿内,光线陡然一暗。
林沐跪在那片阴影里,浑身冰冷,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李玄走进这扇门,对宋濂的称呼是什么?
老师!
而他林沐,从头到尾,毕恭毕敬,称呼的是什么。
太傅!
两字之差,天壤之别!
一个是登堂入室的门生,是可以关起门来说体己话的自己人。
另一个,是官署下属,是谨遵规矩、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外人!
李玄所谓的“违规”,在“老师”眼中,那叫治学心切,叫不拘一格,叫胆气过人。
错了,可以教,可以罚。
但终究是自家孩子的一点小调皮。
而他林沐的“告状”,在“太傅”眼中,是什么。
是心思狭隘,是嫉贤妒能,是用朝廷的规矩,来攻訐老师门下的得意弟子!
这根本就不是翰林院同僚之间的学术纷争。
这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情!
他林沐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插手进来?
还自以为抓住了把柄,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