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在前,粮米在后。
士绅低头,百姓受赈。
政声流传,实利入账。
但实际上却代表着,他已经参与、甚至主导了一场用钦差之名、以晋王身份,向地方既得利益群体发起的压迫性动员。
日后,哪怕此行有万般战果,只要一个越权逼捐的罪名挂在头上,他也洗不干净。
晋王府,会彻底失去士绅阶层的支持。
毕竟朝廷与士绅的关系,从来不是简单的主从关系。
它更像是绳索两端的对手。
一边是权力,一边是根基。
彼此缠绕,互为倚重。
勉强维持着某种温吞的平衡。
士绅依赖皇命合法化其特权,朝廷则仰赖士绅维系地方秩序、征赋供粮。
这种脆弱的共生,一旦因为某一方动了真格,另一方便立刻警觉,乃至反噬。
而李北玄的法子,虽然不至于立刻打破这种共生,但却无异于在一幢本就破破烂烂的房子上,狠狠地再踹上一脚。
请君赴宴,其实是逼君就范。
笑脸迎人,实则画地为牢。
这不是单纯的逼捐,而是一种立场上的转变。
因为一旦成功,意味着朝廷再一次证明了,它不需要通过地方法统和协商,就可以轻取地方资源。
而且还能堂而皇之、美其名曰“劝善”、“和议”、“协力渡灾”。
这是对旧式政治平衡的一次颠覆。
是对那种“皇权、士绅”老旧结构的动摇。
而这种动摇,一旦让士林感知,不管最终李北玄有没有成功逼粮,他们都会记住,是晋王开了这个头。
而这,便是赢高治现在最害怕的地方。
不是眼下的米够不够吃,不是富户愿不愿来赴宴,而是数年之后、数十年之后,当史官执笔,当舆论成卷,这笔账还会算在他头上。
他赌赢了,是“王命所至,士绅感化,政绩可书”,留下千古美名。
他赌输了,便是“借王命而威胁士类,扰体制之本,启民变之端”,留下千古骂名。
可若赢世民说不行,那他的下场就很简单了。
要么直接莽进晋阳,用命来换一个前程,要么掉头转回,灰溜溜的回京城,从此以后继续安安分分的当他的晋王,从此与大位彻底无缘。
毕竟一个无能的,连赈灾都赈不明白的皇子,想上位?
那就只能再次开启玄武门剧本了……